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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3月4日 星期六

國會是最情色的《反情色》

在日活公司的五部粉紅電影裡,園子溫這部《反情色》(Antiporno)大概是我最想看的一部,因為想知道園子溫又在搞什麼。

這部電影讓我想到早年的《現生獻身》(參考這篇),算是園子溫的永恆命題之一,「愛與性的追尋」,必須經歷的「虛身容納」是陰道包覆陰莖又或是陰莖插入陰道,這變成互相追殺的故事,既要殺又要包容,要追尋一輩子,直到死去,是一趟不容易完成性愛之旅。


《反情色》的故事確實如一篇論文一般複雜,我猜想觀眾在電影院裏面如果沒有點慧根就是會看到睡著,他的性愛場面相較於其他幾部粉紅電影,以「男女性交」的場面的異性戀判定淫穢標準來說,幾乎是零。

闡述的故事與過往的劇情來說比較像是線索一堆擺在眼前,但如果對園子溫毫無認識的人會感覺一頭霧水,有關女性的掙扎議題持續放入此片,與《真實魔鬼遊戲》(參考這篇)當中女人的一生主題又相呼應,是有關於日常的輪迴,強女則異男化(貶抑詞)的想像在這當中是不斷被再現的,要成為一個「好女人」是相對於誰的觀看,是誰的凝視,《反情色》當中是導演、劇組清一色都是男人,在遠處看著女女自相殘殺,就為了頭角崢嶸,而《真實魔鬼遊戲》裏頭則是遊戲背後的「男性」玩家暗自操縱著女角。

玩了幾次反轉現實─再現,那有點像是《地獄開麥拉》的橋段,讓電影工業背後的構築鋪展開來,像是「家裡」的天花板被電鋸不斷切割,主角忽然跟電影外的觀眾對話,想尋找人生的攝影組、導演在哪裡,其實都是這個概念的產物,只是再添加了關於存在的思想,說著我的存在是如此渺小,多麼不值得一提,在人生的舞台上毫無立足之處,甚至舞台變成了真實,台下一群女高中生正看著,發現這次看的人是女人,等同內在監控的凝視,女女之間的壓迫比男人還男人,真實對於虛構,在真實中越壓迫,在虛構當中就會更反壓迫、越是反骨。

所以色情狂不是淫男癡女那種表象的淫色,而是潛藏在最保守、對自己的身體自由最無力的純潔當中才會存有「色情」,也就只有最純潔到容易受傷害的人才能成為妓女,妓女與聖女之間的界線模糊,同樣都能帶你上天堂,女人成為妓女、男人尋找妓女,就是人生最重要的課題,這部分相關聯的電影是《愛的曝光》,當中關於聖母的意象,男性的戀母是最純潔的愛欲,傳遞到性的經驗上就是不斷尋找能強姦母體的可能。

女戀父、男愛母,這部分有跟《奇怪馬戲團》(參考這篇)是類似的課題,在家裡出現後母的時候,父親恣意的淫亂,卻又要求女兒要守貞,任何的陰莖、陰道都被消音成「生殖器官」這種中性生物名詞,又述說著陰道如果被陰莖放入就會黑掉的威嚇,強逼女兒不能講粗俗字眼,反倒是讓女兒更為好奇,在逼父上她不成後就去路上隨便找個男的到樹林裡搞上一次,算是自認為已經是做過愛的「成熟女人」,只是做過愛與擁有「下流的身體」還是有一段距離,其原因在於下流的身體是他者提供的凝視觀看,但身體本身是否下流則是無法判定的,但身體不夠下流、性感這回事被刻意放大成焦慮,成為揮之不去的惡夢。

同時間要累積足夠的性經驗,就要玩弄男人,把他們耍得跟昆蟲一樣,這是需要技術跟練習才能完成,而多數人除了鄙視玩弄男人的女人外,最重要的原因是─這太認真了,很累。也就使得累積足夠的性經驗與探索自我身體變成少數人擁有的淫穢,而不認真的女人則是在純潔的包裝底下可稱為妓女,卻又不能是妓女,只因他純然的啥都沒有,一片空白。

本片最富饒的符號在於日本國會大廈以及安保法案的政治鬥爭,性議題跟政治是緊密扣連的,本片最開頭出現的就是日本國會大廈的場面,那恐怕是全日本最情色的地方,這點我應該沒有揣測錯誤園子溫的想法,那裏生產出各種骯髒、齷齪、淫蕩、下流、無恥、分贓、包庇等等法案,又交纏著人與人利益之間血淋淋的衝突,那恐怕是比所有情色電影還要情色的場面,卻又被明亮的大廈與西裝筆挺的純潔包裝成聖女一般的神聖,的確是呼應了最純情的人才能當上妓女這個想法。

「自由」的討論在本片出現三次,近乎以說教式的口條說著人們是被言論自由給綁住而得不到自由,自由被國家給框限住毫無真正的「自由」可言,綁住人的自由就是國家,女、男只是電影裡面化約而成的簡易符號,讓觀眾簡單理解,連「自由」這個字也可以用民主來代換,因為那就是虛幻的名詞,綁住了所有的人們,為了這個自由、民主的「反」而努力的鞏固現有的不自由、不民主,對外卻大聲嚷嚷的是民主、自由地活著,又有哪裡自由、民主了呢?在既有的框框裡面一點也不自由啊!

關於被框限的自由,與《庸才》的那種厭世作結,為了打破框框而想要衝出去,尋找出口,而實踐上卻又做了相反的事情,一打破就被框住才是真的,真正的自由彷彿不曾存在,而那搖搖欲墜要被割破的空間,看起來像是「一個家」。

多數人,就像是被養在玻璃窄口瓶裡面的蜥蜴,只會越長越大,眼看著出口就在眼前卻無計可施,眼看著蝴蝶飛走,卻無法動彈,那是多麼悲慘的一個狀態。

當然就像劇中小說家、畫家、策展人、攝影家集一身的跨領域主角那樣,先拿真實模板勾勒圖像,再藉著對圖像想像而寫成小說,再把原本的圖像變成畫去展覽,讓讀者可以在這穿梭之間將原型給吸納進原本的想像之中,如同神隱少女之於九份那樣,藉著真實得以填充幻想,讓人們的視野變得更大、更深層。

以一部76分鐘的電影來說,實在是太複雜了,我開始為觀眾感到苦惱,到底看完電影要怎麼討論才好呢?

對我而言,良婦、處子(無分性別)的性慾投射,在忌性的社會當中是被壓抑的狀態,它們的幻想、妄想都遭受各種惡意的貶抑,其惡意包含不得任意幻想的「自由性」,對於任何文本、媒介都充滿了家父長式的管控邏輯,無論是針對新聞自由、人身自由等各種表達形式,僅能在某種「真空」的「藝術、創作」當中保留一些不被「爭議化」的狀態,而變成某種不被看做藝術、創作的形式都會被他者的「忌性之眼」給「穿透」給他一個痴漢、蕩婦、噁心、性壓迫的羞辱,使之屈服,最終僅能在「一定的自由框構」當中展現「自由的民主意志」,這跟國家體制倒是一致的狀態,一面喊著要自由,卻又是那麼的不自由,卻又以為自己的自由能任意展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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